8700多万元！丰田中国被罚了

12月27日，国家市场监督管理总局反垄断局发布《丰田汽车（中国）投资有限公司垄断案行政处罚决定书》，对其在雷克萨斯品牌汽车销售中存在的价格垄断违法行为，处以其上一年度（2016年度）销售额2%的罚款，即87,613,059.48元。

公告显示，当事人丰田汽车与经销商处于雷克萨斯汽车销售链条的不同环节，各自具有独立的法律地位，经销商为当事人交易相对人。当事人统一经销商网络报价、限定经销商转售商品最低价格的行为，属于与交易相对人达成并实施“固定向第三人转售商品的价格”“限定向第三人转售商品的最低价格”的垄断协议，违反了《反垄断法》第十四条的规定。

当事人凭借自身优势地位及严格的管理措施，对经销商作出的统一网络报价和对部分车型整车转售价格的限定，具有较强的约束力。当事人的行为排除、限制了市场竞争，损害了消费者利益。首先是排除、限制了品牌内的竞争。当事人的行为限制了经销商间的价格竞争，剥夺了经销商自主定价权，使资源无法得到合理配置，侵害了经销商的合法权益。其次是削弱了品牌间的竞争。在汽车品牌经销领域，随着与当事人类似行为的累积效应增加，会明显削弱各汽车品牌间的竞争，最终破坏汽车市场竞争秩序。最后是损害了消费者利益。当事人的行为使消费者无法享受到因充分竞争而带来的好处，被迫去接受非竞争形成的价格，承担更高的购买成本，失去了自由选择权，损害了消费者的合法利益。

以下为处罚决定书全文：

江苏省市场监督管理局行政处罚决定书

苏市监反垄断案〔2019〕1号

一、当事人情况

当事人：丰田汽车（中国）投资有限公司，统一社会信用代码：91110000710938183F，住所：北京市朝阳区光华东里8号院3号楼2001室，法定代表人：前川智士，注册资本：美元11874万元，类型：有限责任公司（外国法人独资）。

二、案件来源及调查经过

依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反垄断法》（以下简称《反垄断法》），原江苏省物价局经授权，自2017年12月起，对当事人涉嫌在雷克萨斯品牌汽车销售中存在价格垄断行为进行了调查。江苏省政府机构改革后，本案由本机关依法继续管辖。本案调查终结后，本机关于2019年11月20日，依据《中华人民共和国行政处罚法》（以下简称《行政处罚法》）第三十一条、第三十二条、第四十二条，以及《市场监督管理行政处罚听证暂行办法》第五条的规定，告知当事人拟作出行政处罚决定的事实、理由及依据，并告知当事人依法享有陈述、申辩以及要求举行听证的权利。当事人在法定期限内未行使陈述、申辩权，也未要求举行听证。

三、违法事实及相关证据

（一）当事人与经销商达成了限定经销商网络报价和部分车型整车转售价格的协议

1.限定江苏省内经销商整车销售网络报价

经查，2015年6月至2018年2月，当事人区域销售经理通过召开经销商会议、巡店、微信通知等方式，要求江苏省内经销商在互联网平台（汽车之家、易车网）销售雷克萨斯汽车时，统一按照各车型建议零售价进行报价，经销商不得擅自降低网络报价。

2.限定江苏省内经销商部分车型整车销售价格

经查，2016年至2018年3月，当事人区域销售经理通过召开地区协力会、微信通知等方式限制经销商销售雷克萨斯ES200、ES300h、NX200、CT200、RX450、NX300、LX570、LS系列等重点车型最低转售价格。例如，雷克萨斯RX450最大优惠幅度不得超过建议零售价的6%，ES200精英最低开票价为273000元，ES300h舒适型轿车最低开票价为353000元，NX200锋行型最低开票价为288000元，NX300、LX570、LS系列均要求新款上市时不得出现现金折扣。

（1）苏州地区

①2016年3月3日，当事人区域销售经理在苏州凌通雷克萨斯汽车销售服务有限公司（现为苏州中升雷克萨斯汽车销售服务有限公司，以下简称苏州凌通），组织召开苏州地区协力会，苏州地区全部6家雷克萨斯经销商的总经理、销售经理参加会议。会议明确对雷克萨斯部分车型销售价格政策：ES200优惠2万元，NX200优惠2万至2.5万元，ES300h优惠2万元，CT200h优惠4.5万元，RX200t加装2万元精品，NX200t按建议零售价销售，NX300h优惠4万元，ES250优惠2万元等。

②2016年4月13日，当事人区域销售经理在昆山中升雷克萨斯汽车销售服务有限公司，组织召开苏州地区协力会，苏州地区全部6家经销商的总经理、销售经理参加会议。会议明确对雷克萨斯部分车型销售价格政策：ES200优惠2.2万元，NX200优惠2.3万至2.5万元，ES300h优惠2万元，CT200h优惠5万元，RX200t加装2万元精品，NX200t按建议零售价销售，NX300h优惠4万元，IS200t优惠3万元，ES250优惠2.5万元，RX450h按建议零售价销售。

③2016年6月，当事人区域销售经理在苏州凌通组织召开苏州地区协力会，苏州地区全部6家经销商的总经理、销售经理参加会议。会议明确对雷克萨斯部分车型销售价格政策：ES200交车期为3个月的可以优惠2万元，ES、NX全系可按成本价销售，CT优惠5万元，RX、LX维持现有销售价格稳定。

④2016年9月6日，当事人区域销售经理在苏州常隆雷克萨斯汽车销售服务有限公司（以下简称苏州常隆），组织召开苏州地区协力会，苏州地区全部6家经销商的总经理、销售经理参加会议。会议明确对雷克萨斯部分车型销售价格政策：RX200t统一按建议零售价报价，ES200优惠2.2万元，ES300h优惠2.3万元，GS200t优惠2万元。

⑤2016年12月7日，当事人区域销售经理在苏州常隆组织召开苏州地区协力会，苏州地区全部6家经销商的总经理、销售经理参加会议。会议明确对雷克萨斯部分车型销售价格政策：ES200优惠1.8万元、加装1万元精品，RX200t加装1万元精品。

⑥2017年2月16日，当事人区域销售经理在苏州凌通组织召开苏州地区协力会，苏州地区全部6家经销商的总经理、销售经理参加会议。会议要求各经销商互相监督车辆销售价格，明确对雷克萨斯部分车型销售价格政策：ES200优惠1.8万元、加装8千元精品，ES300h优惠2万元、加装8千元精品，RX200t加装1.2万元精品，CT200h优惠4.5万元，RX450h优惠3万元、加装1万元精品。

⑦2017年4月27日，当事人区域销售经理在湖南省长沙市召开会议，苏南地区（苏州、无锡、常州，下同）12家经销商销售经理参加会议。会议明确对雷克萨斯部分车型销售价格政策：ES200优惠1.8万元、加装1.2万元精品，RX200t加装1.5万元精品，LX570加装8万元精品。

⑧2017年8月17日，当事人区域销售经理在江苏省宜兴市组织召开苏南地区协力会，苏南地区12家经销商的销售经理参加会议。会议明确对雷克萨斯部分车型销售价格政策：ES200、ES250优惠1.8万元，ES300h优惠2万元，NX300h风尚版加装2万元精品，NX300、CT200h、IS300运动款按建议零售价销售。

⑨2017年11月16日，当事人区域销售经理在苏州常隆组织召开苏州地区协力会，苏州地区全部6家经销商的总经理、销售经理参加会议。会议明确对雷克萨斯部分车型销售价格政策：ES200优惠1.6万元、30周年版优惠1万元，ES300h优惠2万元, CT200h优惠1万元，NX200优惠1万元，IS300f按建议零售价销售、风尚款优惠1万元，NX300优惠1万元，NX300h加装1万元精品，ES250优惠1.6万元，RX450h优惠3万元且发票价格抽查不高于6%折让。

（2）无锡地区

①2017年3月31日，当事人区域销售经理在无锡常隆雷克萨斯汽车销售服务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无锡常隆），组织召开无锡地区协力会，无锡4家雷克萨斯经销商总经理、销售经理参加会议。会议明确对雷克萨斯部分车型销售价格政策：从2017年4月1日起，RX200t现车加价2万元、非现车加价1.5万元，CT200h最高优惠4.5万元，RX450h最高优惠3万元并加装1万元装潢。

②2017年8月17日，当事人区域销售经理在江苏省宜兴市组织召开苏南地区协力会，苏南地区12家经销商的销售经理参加会议。会议明确对雷克萨斯部分车型销售价格政策：ES200、ES250优惠1.8万元，ES300h优惠2万元，NX300h风尚版加装2万元精品，NX300、CT200h、IS300运动款按建议零售价销售。

③2017年12月28日，当事人区域销售经理在宜兴伟杰雷克萨斯汽车销售服务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宜兴伟杰），组织召开无锡、常州地区协力会，无锡、常州地区6家经销商总经理、销售经理参加会议。会议明确对雷克萨斯部分车型销售价格政策：ES200现车优惠1.5万元加装1万元装潢、非现车优惠1.8万元加装1万元装潢，ES250优惠2万元，ES300h优惠2万元，RX300现车加价2.5万元、非现车加价1.5万元，RX450h优惠3万元，CT200h优惠1万至1.5万元，NX300优惠1万元，NX200优惠1万元，GS300优惠3万元。

④2018年3月1日，当事人区域销售经理在无锡常隆组织召开无锡、常州地区协力会，无锡、常州地区6家经销商总经理、销售经理参加会议。会议明确对雷克萨斯部分车型销售价格政策：ES200优惠2.3万元，ES300h优惠2.5万元，RX450h优惠3万元，LS350按建议零售价销售，LS500h加价5万元。

（3）常州地区

①2016年4月14日，当事人区域销售经理在常州常隆雷克萨斯汽车销售服务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常州常隆）召开经销商会议，常州2家雷克萨斯经销商总经理、销售经理及其他相关工作人员参加会议。会议明确对雷克萨斯部分车型销售价格政策：ES200优惠2万元，NX200t优惠3万至3.2万元，RX200t加价销售，CT200h优惠5万元，LX570加价11万元，GX400加价5万元。会议要求经销商维护车展秩序，车展前可适当提高成交价格，监督各经销商在车展期间销售价格。

②2016年6月17日，当事人区域销售经理在常州常隆召开经销商会议，常州2家经销商总经理、销售经理及其他相关工作人员参加会议。会议明确对雷克萨斯部分车型销售价格政策：RX200t加价1万至2万元，ES200要提高销售价格，RX450h按建议零售价销售，不能有优惠，可以赠送部分精品，CT200h 优惠5万至5.5万元。

③2017年8月17日，当事人区域销售经理在江苏省宜兴市组织召开苏南地区协力会，苏南地区12家经销商的销售经理参加会议。会议明确对雷克萨斯部分车型销售价格政策：ES200、ES250优惠1.8万元，ES300h优惠2万元，NX300h风尚版加装2万元精品，NX300、CT200h、IS300运动款按建议零售价销售。

④2017年12月28日，当事人区域销售经理在宜兴伟杰组织召开无锡、常州地区协力会，无锡、常州地区6家经销商总经理、销售经理参加会议。会议明确对雷克萨斯部分车型销售价格政策：ES200现车优惠 1.5万元加装1万元装潢、非现车优惠1.8万元加装1万元装潢，ES250优惠2万元，ES300h优惠2万元，RX300现车加价2.5万元、非现车加价1.5万元，RX450h优惠3万元，CT200h优惠1万至1.5万元，NX300优惠1万元，NX200优惠1万元，GS300优惠3万元。

⑤2018年3月1日，当事人区域销售经理在无锡常隆组织召开无锡、常州地区协力会，无锡、常州地区6家经销商总经理、销售经理参加会议。会议明确对雷克萨斯部分车型销售价格政策：ES200优惠2.3万元，ES300h优惠2.5万元，RX450h优惠3万元，LS350按建议零售价销售，LS500h加价5万元。

（二）当事人实施了限定经销商网络报价和部分车型整车转售价格的协议

1.当事人通过多项管理措施实施价格控制

主要包括：（1）当事人将统一网络报价作为区域经理考核指标。（2）从2016年起要求经销商上传发票至当事人销售管理系统，组织专门人员对上传的发票进行检查，超出限价要求的，经销商必须说明原因。（3）对低价销售的经销商，当事人区域销售经理通过协力会、微信群和电话的方式告知会被削减下月相关车型配车。

在这种管理措施下，多地经销商被要求对出现的低价销售行为进行说明报备。例如，2017年1月3日，当事人区域销售经理在“苏锡常总经理”微信群中通知，“我们将会在新的一年持续关注经销店系统内的发票的开票价格，以下是针对几款主力车型（主要包括ES、NX、CT），我们给出来的建议最低开票价格，如果有低于此开票价格的，请邮件与我说明情况报备”；2017年11月，该经理在“苏南LEXUS SALES”微信群中通报，“10月份RX450H开票价，常州东昌、苏州凌通和无锡常隆高于6%；NX300H开票价，苏州常隆和无锡中升有折扣优惠，将会影响到下月的资源分配”。

2.经销商执行了当事人的价格要求

根据本机关对江苏省内雷克萨斯经销商的调查，我省经销商自2015年6月起均按照当事人要求在汽车之家、易车网等网站将网络销售价格统一为各车型建议零售价。结合各地区经销商实际销售数据分析，虽然经销商销售价格不尽相同，但优惠幅度在每次限价要求后整体出现下降。当事人区域销售经理要求经销商相互监督销售价格，发现低价销售行为可以向其投诉举报，并进行干预，从而实施对经销商整车销售价格控制。

另查明，当事人2016年度江苏市场销售额为4,380,652,974.13元。

上述事实有各经销商情况说明、整车销售明细、合同、发票、会议纪要、微信记录、工作笔记、邮件、经销商相关人员询问笔录、当事人营业执照、销售额统计表、相关人员询问笔录、自查整改报告等证据材料证明。

四、行政处罚依据和决定

本机关认为，当事人与经销商处于雷克萨斯汽车销售链条的不同环节，各自具有独立的法律地位，经销商为当事人交易相对人。当事人统一经销商网络报价、限定经销商转售商品最低价格的行为，属于与交易相对人达成并实施“固定向第三人转售商品的价格”、“限定向第三人转售商品的最低价格”的垄断协议，违反了《反垄断法》第十四条的规定。

当事人凭借自身优势地位及严格的管理措施，对经销商作出的统一网络报价和对部分车型整车转售价格的限定，具有较强的约束力。当事人的行为排除、限制了市场竞争，损害了消费者利益。首先是排除、限制了品牌内的竞争。当事人的行为限制了经销商间的价格竞争，剥夺了经销商自主定价权，使资源无法得到合理配置，侵害了经销商的合法权益。其次是削弱了品牌间的竞争。在汽车品牌经销领域，随着与当事人类似行为的累积效应增加，会明显削弱各汽车品牌间的竞争，最终破坏汽车市场竞争秩序。最后是损害了消费者利益。当事人的行为使消费者无法享受到因充分竞争而带来的好处，被迫去接受非竞争形成的价格，承担更高的购买成本，失去了自由选择权，损害了消费者的合法利益。

综合当事人违法行为的性质、程度和持续时间等因素，考虑到当事人积极配合调查，承认存在违反《反垄断法》的行为，主动整改，依据《反垄断法》第四十六条、第四十九条的规定，本机关责令当事人停止违法行为，并决定对当事人处上一年度（2016年度）销售额2%的罚款，即87,613,059.48元。

依据《行政处罚法》第四十六条第三款规定，当事人自收到本处罚决定书之日起十五日内，携带本决定书，将罚款通过所在地任意一家农业银行网点解缴入库。在办理解缴款时，转帐支票(汇票)收款人栏填写“待报解罚没款收入专户”，账号：**，开户行：**，转帐支票（汇票）用途栏填写“缴纳江苏省市场监督管理局罚没款”。到期不缴纳罚款的，依据《行政处罚法》第五十一条规定，本机关将每日按罚款数额的百分之三加处罚款，并申请人民法院强制执行。

当事人如对本行政处罚决定不服，可以自收到本处罚决定书之日起六十日内向国家市场监督管理总局或者江苏省人民政府申请行政复议，或者自收到本处罚决定书之日起六个月内，依法直接向南京市中级人民法院起诉。复议、诉讼期间，本处罚决定不停止执行。

江苏省市场监督管理局

2019年12月6日

(来源:中国经济网)

常州“毒地”污染竟从未停歇！危废处置监管缘何真空？

随着环保部和江苏省成立的调查组对“常外事件”调查和追溯，与常外一路之隔的江苏常隆化工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常隆化工)原址暴露出来诸多“历史遗留问题”和“二次污染问题”。

9年前，环保部环评专家就发现常隆化工违规处置危险废物。后来，该企业又被多次发现偷排、地下埋藏危废等行为。企业搬迁后，遗留的危废物仍在持续污染，负责修复的公司被环保部督查发现违规处置。

常外事件背后，危废物处置存在监管真空，具体监管规范欠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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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常州外国语学校“毒地事件”愈演愈烈，学生家长、李家村农民，江苏常隆化工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常隆化工)老职工，都不会知道彼此的存在。

起初，他们关注的并不是一个问题。

常隆化工老职工从2013年开始，发帖举报自己所在的企业往长江偷排污水;李家村村民们从2014年底开始投诉省道122工地用了散发恶臭的泥土;而常外的家长是从2015年底开始反映学生身体出现异常。

他们的关注点不在同一地方，不完全在同一时间。但到了2016年4月，这些看似不相干的事情，被联系到一起，并逐渐揭开相互关联的真相。

▲4月19日，常州外国语学校对面的常隆化工旧址上，土地被挖开施工。近日，此处开始种植树木，工作人员称，这里将建成一座运动公园。新京报记者 王嘉宁 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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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隆地块遗留污染问题

“常外”事件后，位于常州龙虎塘街道的常隆化工原厂址成为焦点。常州外国语学校位于这个原厂址的南侧，仅隔一条马路。

今年4月，环保部与江苏省政府组成的联合调查组到此地，调查诸多“历史遗留问题”和“二次污染问题”。

“这个厂当年为什么要搬迁!你知道它是生产什么的吗?”近日，一位参与调查的环保专家对新京报(微信内搜索“新京报”可关注)记者说，“异氰酸甲酯。印度博帕尔灾难就是生产这个的农药厂发生泄漏引发。”

1984年，印度博帕尔农药厂毒气泄漏致2.5万人直接死亡，55万人间接死亡和25万人永久残废。那场事故后，大量专家和环保组织开始强烈呼吁，这类化工厂不应该布局在人口密集地区。

常隆化工建于1973年，当年叫常州农药厂，国有独资。当时它所在的常州龙虎塘周边并没有太多人。

经过多年发展，2007年时，这个企业的产品包括杀虫剂、除草剂、杀菌剂、化工中间体等4大类、42种原药，涉及多种危化品原料、中间体的生产经营和多种危险废物(简称危废)的产生。

与此同时，农药厂周边的居民也多起来。龙虎塘一带越来越繁华，不仅有新建企业，还有大面积住宅小区、学校、市场等。楼群交错之间还有农田。

▲常外事件后，环境监测车辆停在教学楼下监测空气。图片/新京报记者 刘伊曼

“那时候真是臭啊，一股一股的恶臭。”就在常隆化工原址东侧的盘龙苑小区一旅馆老板史荣华说，旅馆大门正对着一路之隔的农药厂，吹西风的时候尤为明显。“农药厂黑烟盖过去，农田里菜就死了。每年农药厂都给农民补偿。”

2006年，常隆化工准备搬家。按照当时报批的环评文件，是要从常州搬到泰州，并趁着搬家完成技术改造和升级。

2007年的搬迁项目环评报告中，这个农药厂“厂址敏感，搬迁任务紧迫”，不仅跟周边居民的安全距离不能满足《光气及光气化生产安全规程》(GB19401-2003)的要求，还存在诸多严重的环境污染问题。

当年的环评报告还称，常隆化工过去几十年已造成土壤和地下水污染，并且正在叠加的环境影响也尚未得到有效控制——厂区没有清污分流，初期雨水也没有搜集，全部直接排放;设备陈旧，密闭性差，无组织的排放影响周边的空气质量;连焚烧危废的锅炉也是改建的，不能符合危险废物焚烧技术规范要求。

环评专家组当时还发现，未按照国家规范处理的危废不仅是固体的，这个农药厂要产生出来的一些废酸也不清楚是怎么处理的。

于是，在当时的环评评审记录上，专家组在总结事实后就留下一句“存在二次污染问题”，作为对企业和当地政府的提醒。

但事实上，新京报(微信内搜索“新京报”可关注)记者调查发现，这里的污染物迁移和二次污染从来就没有停歇，反而是变换着形式、变换着介质四处惹出祸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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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厂迁址又被发现偷排

迁到泰州的新厂2014年又被发现将废酸层层转卖，最终由不法分子偷排长江

常隆化工搬迁到长江对岸的泰州泰兴，设立新厂，名字为江苏常隆农化有限公司。

新厂投产没多久，就跟其他5家化工厂一起被抓了“现行”，也就是后来成为中国赔付额最高(1.6亿)的环保公益诉讼案例，并写进2014年度“两高”工作报告的江苏泰兴“12·19”环境污染案件。

简单的事实就是：作为“副产品”的废酸“外售”给不法企业，再转包给下家，偷偷倒进长江里。

2013年以来，常隆化工的老员工胥建伟一直在举报新厂旧厂均存在的危废偷排问题。

据《中国经营报》报道，胥建伟曾举报，常隆化工在搬迁前夕，在厂区内挖了几个长宽各50米，深5米的大坑，将危废物埋入大坑中，并用新土覆盖。

“废酸偷排已经是习惯的套路。”胥建伟对新京报(微信内搜索“新京报”可关注)记者说，他在常隆化工30多年，基本没有见到公司处理达标过一吨废水。

常州市环保局一位官员也跟《新京报》记者证实，当地环保对常隆化工的查处少说也有几十次了，但危废管理上确实有漏洞。

“危险废物的处理成本平均大约是3000到4000块钱一吨，而转卖给渔民可能就500元一吨了。渔民拉到江中间直接倒掉。”环保部固废中心的一位官员对《新京报》记者说，有的案件若不是下游的自来水厂出了问题，倒过去追查，还发现不了。

“按理说所有的危废都应该建有档案，然后分类。哪些应综合利用，哪些不能利用，都应该有很明细的操作规程。现在综合利用有操作规程吗?迄今为止都没有。”环保部有关专家说。

环保部固废中心的官员告诉新京报(微信内搜索“新京报”可关注)记者，现在有很多环境事件，都不再是因为大量的常规污染物排放引起的，而是因为危险化学品的运输和处置不当造成的。对于危险品(危险化学品产品以及危险废物)的管理，相较于对常规污染物的排放浓度控制、总量控制来说，是截然不同的逻辑。污染减排、质量改善和风险防控不应该划分为前后相继的管理阶段，而是应该同步进行。但是现在，我们的环境管理关注的重点还是常规污染物，对有毒有害的物质，却缺乏系统的管理，管理的细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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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民举报毒地土壤外运

2014年冬天，常州春江镇李家村村民们开始闻到特别难闻的气味，此处位于常州外国语学校北侧10公里左右。

“就像掉进药缸里一样，”村民徐某告诉新京报(微信内搜索“新京报”可关注)记者，他家原来住的房子距离当时正在施工的S122省道只有几百米远。他们到工地才发现，渣土车拉来的泥土中，裹挟着各种各样奇怪的东西。有的是黑乎乎的一团，就像沥青一样黏稠，有的还掺杂着已经破烂的编织袋，里面的泥土颜色斑驳、臭气熏天。

▲常州李家村农民收藏的土样。图片/新京报记者 刘伊曼

李家村属地所在的常州滨江经济开发区环保和安监局接到举报后，给常州市新北区环保局打了一个报告，汇报了“本区域出现大量异味泥土”。

2015年3月5日，新北区环保局给经济开发区复函称，被倾倒的工程土方，来自“三江口地块土壤修复工地”(常隆化工旧址)。该地块修复工程建设单位为常州黑牡丹建设投资有限公司。记录显示，被倾倒在S122省道工地的工程土方，是非污染土方。“检测结果显示，外运土壤作为S122省道路基填土是可行的。”

在农民们持续的抗议中，S122的路基建设基本完成了，但是还余下了几千方土，就堆在了路边“做绿化用”，难以忍受的气味也一直持续散发着。

一直到2016年4月下旬，常州外国语学校的污染风波成为热点后，李家村的农民们才把这两件事给联系起来。

村民薛某对新京报(微信内搜索“新京报”可关注)记者说：“黑牡丹公司不仅是修S122的公司，同时也是负责修复常隆污染地块的公司，修复的费用是3.9个亿，他如果直接把那边挖出来的土，运到这边来填了路基，那这个钱就太好赚了!”村民们觉得这事有文章，于是收集一些异常土块，留作“证据”。

4月底，关注此事的南京市建邺区绿石环境教育服务中心拿走一些农民收集的土样，也在S122工地取了8个样本，一起送到江苏康达检测技术股份公司进行检测。

结果发现，外观气味异常的样品中有多种有毒有害物质检出，且含量相当大。比如说萘、苯、二氯苯、氯苯胺等有毒物质含量比周边其他土壤相差几十到数千倍。

新京报(微信内搜索“新京报”可关注)记者从农民保存的编织袋里取出少量气味异常泥土，放进一个装着两条鲜活泥鳅的小水缸里，异常的臭气顿时也从水里散发出来，水在变得浑浊的过程中，泥鳅就开始挣扎着要逃跑，35分钟之后，两条泥鳅都翻起了肚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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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壤危废鉴定难题

“如果按照危废来鉴别的话，这些土样我觉得应该都算是危废了。”南京绿石的工作人员戚志强对新京报(微信内搜索“新京报”可关注)记者解释，之所以没有按照危废的技术规范去做，一个是因为成本会很高，另外，迄今为止也没有任何一家机构有危废鉴定的资质。

常外事件发生后，5月初，在省道工地旁边堆了一年之久的大约3000吨土方被紧急拉走，装袋封存在一家叫做“埃菲天鸿”的专门储运危化品的企业仓库中，下一步拟送金峰水泥厂焚烧处置。

常州市环保局一位官员向《新京报》记者透露，这是“参照危废管理”，但是并不代表就认定它是危废，而是保障民众切身的环境利益的举措。“这些土堆在那里，臭气扰民了，这样也是不行的。”

实际上，根据常州市环科院采样并委托澳实检测集团上海有限公司检测的结果，得出结论是“可用于路基建设”。

剩下的土方被转移暂存之后，官方又对暂存 “有轻微异味或颜色异常的土壤”取样4份送到谱尼测试集团上海有限公司检测，结果显示“样品中有少量挥发性有机物检出，但均未超过相关土壤标准，可用于路基施工。”

但是有关专家指出，究竟什么样的污染物指标是满足“路基建设”，土壤里挥发性有机物的限值标准是什么?这两点并没有国家标准或规范。常州官方的报告也没有给解释和明确的参考系。

据内部人士透露，2015年12月，环保部华东督查中心从常隆化工原厂址挖出33吨填埋物，也没有按照危废鉴定的方法鉴定，只是按编织袋上的标签，判断其属于危废，于是也“参照危废”管理，焚烧处置。

环保部一位专家告诉新京报(微信内搜索“新京报”可关注)记者，危废鉴定可以根据环保部公布的名录直接认定。但一些被污染的土壤，来路不明的混合物就比较难获得权威鉴定。

认定危废到了司法层面，就意味着刑责。根据“两高”的司法解释，违规处置三吨危废就要追刑责，但是事实上，无论是由环保部门的取证，还是没有鉴定资质的机构所做出鉴定，都很难在法庭上获得“合规性”认可。

“环保法看上去有了锋利的‘牙齿’，但在这些细节上却‘咬’不下去。”上述环保专家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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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地修复该由谁负责?

在2007年，环保部对常隆化工搬迁环评审批时，就明确提出“严格按照国家环保总局环办[2004]47号文件精神要求，针对现有厂区生产装置布设和污染情况，做好厂内地下水保护和土壤修复工作。”

环办〔2004〕47号文是规范性文件，明确“对遗留污染物造成的环境污染问题，由原生产经营单位负责治理并恢复土壤使用功能”。

但在“常外事件”之后，关于“修复责任究竟归谁”的争论却蔓延开来。

常州的内部人士透露，包括常隆旧址在内的三江口地块从一开始就是政府主导修复，最终也是国资控股的企业实施修复工程。“搬走的常隆、常宇、华达等企业干脆就不操一点心了。”

据透露，常宇化工跟政府签订的搬迁协议中明确，这块土地上的所有责任和权利都交给政府。而常隆地块却留下悬念，土地使用权及责任的归属并未说明。

常隆化工的一位管理层人员告诉新京报(微信内搜索“新京报”可关注)记者，当时搬迁时还想着这块地修复好之后能卖高价，企业也能有钱赚。但是现在看来就被动了。

“常外”风波后，常隆化工新的投资方撤离，重组也就此搁浅。常隆旧址土地修复方案做出调整，这块原本要建成商业中心的地方变成一片敞开式的公园，价值也大为缩水。

“历史责任方面，我们会积极配合政府处理好。我们以前的污染是客观存在的，关键是怎么修复?修复过程中造成二次污染该追究谁的责任?”该管理层人员说。

新京报记者 刘伊曼 江苏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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